魔道祖师共情体｜明了（三）
〈石壁上，出现了三只黑色大狗，围着什么……一只手胡乱摇摆着，似乎想要赶走这些狗。〉
不知为何，蓝忘机第一时间想到了魏无羡，直觉告诉他，这几只狗围着的，是魏无羡。
在场的除了魏无羡，其他人都是清醒着的，看这情况像是共情，只能是共情魏无羡了。但也还只是想着。
〈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又响起了：“不要咬我！走开啊！都走开！阿娘！阿爹！你们在哪……”〉
蓝忘机看向怀中的魏无羡，微微出神——魏婴他……怕狗么……
蓝曦臣看着蓝忘机，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蓝启仁，为蓝忘机担忧。
〈一只狗扑上去，另外两只也随后，耳边只有孩子的哭声叫喊声。
随之画面一转，出现了三个身影。那是一处山道，一名年轻男子把另外一名年轻女子抱上了花驴子，随后抱起一个小孩子让他坐到自己肩上，拉起花驴子上的绳子悠悠往前走。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喊叫声，女子的笑声响彻在山道上方，温馨的一家三口，无忧无虑。〉
蓝忘机还来不及辨认石壁上的小孩子是不是魏无羡，就听见蓝启仁说道：“这是……藏色和魏长泽？！”
蓝曦臣惊讶地看着蓝启仁：“叔父认识他们？”
“藏色和魏长泽当年曾在姑苏听学过，我们认识。那这么说……这个小孩子……”蓝启仁抚了抚胡子道，有些迟疑。
蓝忘机闻言接道：“那个小孩子，是魏婴。”
这下不止蓝曦臣惊讶了，连江澄和江厌离都看了过来，也是一脸惊讶。聂明玦和聂怀桑，还有金子轩等人互相看了看，皆是一脸讶然。
众所周知，魏无羡的爹娘，正是魏长泽和藏色散人。
所以这是说……
“我们正在共情魏公子。”蓝曦臣道，看了看被蓝忘机抱在怀里紧紧护着，却是双目紧闭毫无清醒迹象的魏无羡。
众人这才明白，这石壁，是要让他们了解魏无羡的过去吧。
蓝忘机这下更是认真地看向石壁。他不想错过魏无羡的一点一滴——也想知道，魏无羡究竟经历了什么而不再是那么阳光……
方才那一见，魏无羡身上的鬼气森森，脸上无初见时明媚笑颜，令蓝忘机只觉满心疼痛。
江厌离这会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是一处大些的房间，无甚特别之处，温家三个人被罩在结界里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能看到温晁半死不活，温家姐弟中的姐姐一脸戒备，眼神扫过江澄或者魏无羡时总是会有一些古怪……
“啊？那里怎么还有一个人？”江厌离突然惊呼，看向了聂明玦身后一处——那里有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低着头站着，不曾开过口。
众人戒备地看过去，聂明玦更是把霸下抽了出来，却见那名男子抬起了头，小声道：“宗主，二公子。”是对着聂明玦和聂怀桑说的。
所有人又是疑惑地看向聂明玦，等他解释。
看聂明玦的表情八成是不认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你是何人？！”聂明玦喝道，看向那名闻言明显抖了抖的男子。他没见过这个人。
聂怀桑似乎在想什么，看着男子一脸若有所思。
“回宗主，小的名叫孟瑶，上个月刚加入聂氏成为一名门生，宗主自然未曾见过我的……”孟瑶有些许害怕似的小声说到，不过确实足够众人听到了。聂怀桑这会恍然大悟：“是你啊！大哥，这个人是咱们家的一个门生，我前几天有见过他的，大家不用担心。”
聂明玦看了聂怀桑一眼，又看了孟瑶一眼说道：“既然是我聂氏中人，就有点聂氏的样子！站直了抬头说话，这一副模样当真不够大气！”
孟瑶闻言站好了回答道：“是，宗主。”
是认识的，不构成威胁，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石壁，等待它的继续。
〈小孩，不是，小时候的魏无羡回忆完父母，又要面对几只狗，忙不迭找到最近的一棵树爬了上去，身手倒是不错。
好不容易等到恶犬离去，魏无羡才从树上溜了下来，后怕地捡起地上的食物吃了起来，吃的津津有味。甚至捡起地上的瓜皮吃。〉
石壁暂停了一会，所有人都是一脸惨不忍睹。
都是不用考虑贫困问题的富家子弟，何曾见过地上的食物还能拿来吃？
蓝忘机一脸心疼的更是搂紧了魏无羡，魏婴的小时候，令他心疼。
江厌离倒是有听江枫眠说过找到魏无羡时魏无羡的状况，只是不亲眼见到，又怎能想象得出是如此惨状。
可是，所有人心中的那一丝丝喜悦却让他们明白——魏无羡找到吃的，内心有多欢喜。
一阵无言，石壁上的画面又开始变化。
〈魏无羡日常的从恶犬口中夺食，从地上捡拾还可以吃的食物，有时会拿着三个小稻草人摆成一家三口，思念父母——他已经知道，等不到爹娘了……
夷陵的冬天是很冷的，魏无羡脸上手上冻的开裂，却是除了在思念时有些伤感以及面对狗的时候很害怕，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令人心疼。
魏无羡捡起一块瓜皮想啃，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他：“阿婴，你是阿婴？！”语气中满是喜悦。〉
听到这个声音，江澄和江厌离都睁大了眼，江厌离更是红了眼眶，低声道：“父亲……”
〈石壁上画面随着魏无羡的抬头而改变，入眼的正是江枫眠。〉
时隔三个多月，再一次看到江枫眠，那熟悉的面容、身影，连江澄都红了眼眶，江厌离早已是落泪不止。
蓝启仁抚了抚胡子，微微叹气。故人早已不在……
〈“别吃了，吃这个，那个脏。”江枫眠一脸心疼之意，拿走了魏无羡手里的瓜皮丢掉重新给他买了一块。故人之子沦落如此地步，还好终于找到了……
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江枫眠看向魏无羡的目光越发心疼，见其抬头艰难，没有架子地蹲下身，对魏无羡说道：“阿婴，你可愿意和我回家？”
魏无羡顶着一张冻裂的脸，却是一张笑脸，有些迟疑。江枫眠见状又道：“我与你父亲是旧识，不用怕……”
魏无羡听到“父亲”二字，眼睛亮了亮，，却是在下一秒又失落了，爹娘不会回来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让江枫眠把他带回了莲花坞。
莲花坞。
江枫眠牵着魏无羡走到门口，就见到了匆匆走出来的一名大约十二三岁的女子：“父亲，这就是魏伯伯的孩子魏婴吗？”
“是，阿离，我打算收阿婴为大弟子，你和阿澄说一说，和阿婴认识一下吧。”江枫眠道，又拉着魏无羡说：“阿婴，以后你就是云梦江氏的大弟子了，这个，是你师姐。”
魏无羡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看，点了点头。
走进莲花坞里面，途径校场，魏无羡见到了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子在玩耍，但是下一秒魏无羡就被几只小奶狗吓得大叫了起来，躲到江枫眠身后，紧紧的抓着江枫眠的衣摆，瑟瑟发抖。
江枫眠见状安慰地拍了拍他，转头向男孩子说道：“阿澄，阿婴他怕狗，这些就送人吧。”
江澄瞪大眼，大哭大闹，不愿意送走小狗，却是被拉开了。
他愤愤地瞪了小魏婴一眼，跑开了。
接连几日，江澄没有和魏无羡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也没看，气江枫眠为了魏无羡而把狗送走了。〉
这会的江厌离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以为是两个孩子不熟才不说话，没想到居然是江澄单方面不想理魏无羡。
江澄脸色有些黑，这会看到自己的大哭状，颇为嫌弃。
聂怀桑和金子轩则是噗嗤笑出声来，在江澄看他们之前连忙正色。
江澄的脸更黑了，复又看向石壁。
〈过了好几天，江澄的态度软化了些，江枫眠想趁热打铁，便让魏无羡和他住一个屋子，希望他们能增进感情。
可坏就坏在，江枫眠一时高兴，把魏无羡托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手臂上。江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虞夫人当场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因夫妻两人各自身有要事，匆匆出门，这才没来得及又多口角。
当天晚上，江澄便把魏无羡关在了门外，不让他进去。魏无羡拍门道：“师弟、师弟，让我进去，我要睡觉啊。”江澄在屋子里，背抵着门喊道：“你还我妃妃、你还我茉莉！”妃妃、茉莉，都是他原先养的狗。〉
江澄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黑了，为什么要看他的黑历史！
聂怀桑则是毫不厚道的笑出声：“妃妃，茉莉，哈哈哈……”
这都是什么名字哈哈哈！
连蓝曦臣也有些忍俊不禁，迫于宗主颜面没有笑出来，正了正脸色。
〈魏无羡知道江枫眠是因为自己才把它们送走的，低声道：“对不起。可是……可是我怕它们……”
在江澄的记忆里，江枫眠把他抱起来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十次，每一次都够他高兴好几个月。他胸中一股恶气憋着出不来，满心都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突然看到原本只属于自己的屋子里，被放着一套不属于他的卧具，那股恶气和不甘冲上脑门，将魏无羡的席子和被子搂起来，一股脑扔了出去，再次关上门，道：“你到别的地方去睡觉！这是我的房间！连我的房间你也要抢吗？！”
魏无羡那个时候根本不明白江澄在生气什么，怔了怔，道：“是江叔叔让我……”江澄一听到他提自己的父亲，眼眶都红了，喊道：“走开！再让我看到你，我叫一群狗来咬你！”
魏无羡站在门口，听到要喊狗来咬他，心中一阵害怕，绞着双手，连忙道：“我走，我走，你不要叫狗！”他拖着被扔出来的席子和被子，飞奔着跑出长廊。
来到莲花坞没多久，他没好意思这么快就到处上蹿下跳，路和房间都不识得，更不敢随便敲门，生怕惊醒了谁的梦。
想了一阵，走到木廊没风的一个角落，把席子一铺，就在这里躺下了。〉
众人此时感到了心底的害怕以及后背的凉意，打了个寒战。
〈越躺，江澄那句“我叫一群狗来咬你”就越是响亮，魏无羡越想越害怕，拱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听什么风吹草动都觉得像是有一群狗悄悄围过来了，挣扎一阵，觉得这个地方呆不下去了，跳起来将席子一卷，被子一叠，逃出了莲花坞。〉
“魏公子……去哪？”蓝曦臣疑惑，看向江氏姐弟。
江澄面色不好，江厌离忍着笑，却是有些心疼魏无羡小小年纪就想那么多。
〈魏无羡在夜风中跑了好一阵，看到一棵树，不假思索便爬了上去，手脚并用抱着树干，觉得很高了，这才心魂略定。
不知在树上抱了多久，忽然听到远远的有人软绵绵地在叫他的名字。
这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白衣少女提着一盏灯笼走来。魏无羡认出这是江澄的姐姐，默不作声，希望她不要发现自己。
谁知，江厌离道：“是阿婴么？你跑到上面去做什么？”魏无羡继续默不作声。江厌离举起灯笼，抬头道：“我看到你了。你的鞋子掉在树下了。”
魏无羡瞟了一眼自己的左脚，这才惊道：“我的鞋子！”
江厌离道：“下来吧，我们回去。”
魏无羡道：“我……我不下去，有狗。”
江厌离道：“那是阿澄骗你的，没有狗。你没有地方坐，一会儿手就酸了，要掉下来的。”任她怎么说，魏无羡就是抱着树干不下来，江厌离怕他摔了，把灯笼放在树下，伸出双手站在树下接着，不敢离开，僵持了一炷香左右，魏无羡的手终于酸了，松开树干，掉了下来。
江厌离赶忙去接，可魏无羡还是摔得一砰，滚了几滚，抱着腿嗷嗷叫道：“我的腿断啦！”
江厌离安慰道：“没有断，应该也没折，就是有点疼……我背你回去。”她捡起魏无羡在树下的鞋子，道：“鞋子为什么掉了？不合脚吗？”魏无羡忍着痛出的眼泪，忙道：“没有啊，合脚的。”
其实是不合脚的，大了好些。但是这是江枫眠给他买的第一双新鞋子，魏无羡不好意思麻烦他再买一双，便没说大了。
寄人篱下，最害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
“阿羡……”江厌离又落下泪来，魏无羡这么小，就已经会想这么多了，真的很让人心疼他。
蓝忘机默默地看着魏无羡，犹豫了几下，终是把魏无羡的一只手牵在了手中。
蓝曦臣无言，侧了侧身，挡住了蓝启仁的视线。
〈江厌离帮他穿上鞋子，捏了捏鞋尖，道：“是大了一点呀，回去跟你改改。”
魏无羡听了，总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略有些惴惴不安。
江厌离把他背了起来，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一边道：“阿婴，无论刚才阿澄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和他计较呀。他自己经常一个人在家里玩，那几条狗他最喜欢了，被送走了，心里难过。其实多了个人陪他，他很高兴的。你跑出来半天不回去，他担心你出了事，急着去摇醒我，我才出来找的。”
江厌离其实也只比他大两三岁，那时才十二三岁，讲起话来却很自然的像个小大人，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一直在哄孩子。
她的身体很瘦小，很纤弱，力气也不大，时不时晃一晃，还要停下来托一托魏无羡的大腿，防止他滑下来。
可是，魏无羡趴在她背上，却感觉无与伦比的安心。甚至比坐在江枫眠的手臂上还安心。
忽然之间，一阵呜呜的哭声被夜风吹来。江厌离吓得一抖，道：“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魏无羡手一指，道：“我听到了，从那个坑里传出来的！”两人绕到坑边，小心翼翼地探头下望。〉
江澄似乎想起来什么，捂了捂脸，不想再看。
〈有个小小的人影趴在坑底，一抬脸，满面的灰泥被泪水冲出两道痕迹。这个人哽咽道：“……姐姐。”
江厌离松了一口气，道：“阿澄，我不是叫你喊人一起出来找吗？”
江澄只是摇头。他在江厌离走后，等了一会儿，坐立难安，干脆自己追了出来。谁知道跑得太急，又忘了带灯笼，半路摔了一跤，摔进一个坑底，把脑袋也跌破了。〉
果然是自己的囧样，江澄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
〈江厌离伸手把弟弟从坑里拉起来，掏出手帕敷在他流血不止的额头上。
江澄神情萎靡，黑眼珠偷偷瞅一瞅魏无羡。
江厌离道：“你是不是有话没有对阿婴说？”
江澄压着额头的手帕，低低地道：“……对不起。”
江厌离道：“待会儿帮阿婴把席子和被子拿回去，好不好？”
江澄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经拿回去了。”
两人的腿都受了伤，行走不得，此时离莲花坞尚有一段距离，江厌离只得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魏无羡和江澄都搂着她的脖子，她走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道：“你们这让我怎么办呀。”魏无羡和江澄闻言又搂紧了一些。
最终，她还是走一步停一步地把两个弟弟运回了莲花坞，轻声叫醒了医师，在他给魏无羡和江澄包扎治疗完毕之后连声道谢。
江澄看着魏无羡的脚，神色紧张。如果被其他门生或者家仆知道了，传到了江枫眠耳朵里，江枫眠知道了他把魏无羡的席子丢出去，会更不喜欢他的。
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只敢自己一个人追出去，而不敢告诉别人。
魏无羡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江叔叔的。这是我夜晚忽然想出去爬树，所以才伤了。”
闻言，江澄松了一口气，发誓道：“你也放心，今后看到狗，我都会帮你赶走的！”
见两人终于达成了友好协议，江厌离高兴地道：“就是应该这样嘛。”
折腾了小半晚，两人也饿了。
江厌离便自己到厨房去，给他们一人热了一碗莲藕排骨汤。
魏无羡头一次喝到莲藕排骨汤，满足地喝完，向江厌离道谢。
他又有家了……〉
江厌离早已泣不成声，江澄也没有想到，魏无羡那会已经把莲花坞当家了，也没想到，当时的魏无羡，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了。
蓝忘机握紧了魏无羡的手，暗暗想到：魏婴，和我回云深不知处可好，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家……
感受到弟弟的情绪，蓝曦臣看了看蓝忘机，低声道：“忘机……”
“无事，兄长。”蓝忘机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
蓝曦臣叹了口气，好吧，忘机不想听，我就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