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共情体|明了（二十二）【5k】
石壁再一次亮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岐山的景象了，而是云梦莲花坞。
云梦多湖，驻镇此地的第一大仙门世家云梦江氏的仙府“莲花坞”，便是依湖而建的。
从莲花坞的码头出发，顺水划船不久，便有好大一片莲塘，叫做莲花湖，怕是有数百里。碧叶宽大，粉荷亭亭，挨肩擦头。湖风吹过，花摇叶颤，仿佛在频频点头。清新娇美之中，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莲花坞不似别家的仙府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大门紧闭，方圆几里之内都不允许普通人涉足，大门前宽阔的码头上时常有卖莲蓬、菱角、各种面点的小贩蹲守，热闹得很。附近人家的孩童也可以吸着鼻涕偷偷溜到莲花坞的校场里，偷看练剑，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会被骂，偶尔还能和江家子弟一起玩耍。
看到这熟悉的布景，江澄与江厌离都红了眼眶——莲花坞被烧，双亲与众师弟被害的痛楚，连同这人间烟火气，一同毁去了。
【魏无羡年少的时候，常常在莲花湖之畔射风筝。
江澄紧紧盯着自己的风筝，不时瞅一瞅魏无羡的那只。魏无羡的风筝已经飞很高，可他还是没有动手挽弓的意思，右手搭在眉间，仰头而笑，似乎觉得，还是不够远。
眼看风筝已经快飞出自己有十足把握能射中的距离，江澄一咬牙，搭箭拉弦，白羽嗖的射出。那只画成独眼怪模样的风筝被一箭贯目，落了下来。江澄眉头一展，道：“中了！”
随即，他道：“你的飞了那么远，还射得着吗？”
魏无羡道：“你猜？”
他这才抽出一支箭，凝神瞄准。弓弦拉满，崩然松手。
中！】
魏无羡再怎么说，天资聪颖，功课了得，这箭术也是数一数二，饶是蓝启仁再看不惯他的作风，也是认可的。
【江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群少年都把弓收了起来，跑去捡风筝，排名次。落得最近的就是最差的，每次最后一名都是排行第六的师弟，照例要被嘿嘿哈哈地取笑一番，他也脸皮极厚，毫不在乎。魏无羡那只落的最远，紧挨着他的就是第二名的江澄的风筝，两人都懒得去捡了。一群少年冲进建在水面上的九曲莲花廊，正在飞檐走壁地打闹，忽然闪出两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
二人皆作武装侍女打扮，都佩着短剑。其中高个的那名侍女拿着一只风筝、一支箭，挡在了他们面前，冷冷地道：“这是谁的？”】
聂怀桑摇了摇扇子，嘀咕道：“好凶啊……”
【众少年一见这两名女子，心里都叫糟糕。魏无羡摸了摸下巴，站出来道：“我的。”
另一名侍女哼道：“你倒老实。”
她们往两旁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佩剑的紫衣女子来。
这女子肤色腻白，颇具丽色，眉眼秀致，却有凌厉之意。唇角似勾非勾，天然的一派讥诮，与江澄如出一撤。腰肢纤细，紫衣翩翩，面庞和扶在剑柄上的右手都如冷冰冰的玉石一般，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缀着紫晶的指环。】
“阿娘……”江厌离红了眼眶。
江澄拍了拍他的背，脸色沉沉。
莲花坞被烧，双亲被杀害，是永远的痛。
【江澄见到她，露出笑容，叫道：“阿娘。”
其余的少年则恭恭敬敬地道：“虞夫人。”】
十几岁的活泼少年全都恭敬起来，也难免让人想起来虞夫人的一些传闻。
虞夫人就是江澄的母亲，虞紫鸢。当然，也是江枫眠的夫人，当初还曾是他的同修。照理说，应该叫她江夫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一直都是叫她虞夫人。有人猜是不是虞夫人性格强势，不喜冠夫姓。对此，夫妇二人也并无异议。
虞夫人出身望族眉山虞氏，家中排行第三，又称虞三娘子，在玄门之中有一个名号“紫蜘蛛”，报出来就能吓着一批人。年少时便性情冷厉，不喜与人打交道，与人打交道便不讨喜，嫁给江枫眠后也常年夜猎在外，不怎么爱留居江家的莲花坞。而且她在莲花坞的居所和江枫眠是分开的，独占一带，里面只有她和她从虞家带过来的一批家人居住。这两名年轻女子金珠、银珠都是她的心腹使女，总不离身。
【虞夫人扫了江澄一眼，道：“又在疯玩？过来给我看看。”
江澄挨到她身边，虞夫人纤细的五指捏了捏他的手臂，在他肩头啪的一拍，教训道：“修为一点长进也没有，都快十七岁了，还像个无知幼子，整天只知道跟人瞎闹。你跟别人一样吗？别人将来鬼知道会在哪条阴沟里扑腾，你以后可是要做江家家主的！”】
聂怀桑看了看其他人，欲言又止，好一会还是开了口：“虞夫人……这话，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
他后几个字越来越小声，因为江澄看过来的目光实在是有点可怕。
【江澄被她拍得身形一晃，低头不敢辩解。魏无羡知道，不消说，这又是在明着暗着地骂自己了。一旁有师弟悄悄冲他吐舌头，魏无羡对他挑了挑眉。虞夫人道：“魏婴，你又在作什么怪？”】
“为什么冲着魏兄啊？”聂怀桑还是不理解。
【魏无羡习以为常地站了出来，虞夫人骂道：“又是这幅模样！你若是自己不求上进，就不要拉着江澄跟你一起鬼混，带坏了他。”
魏无羡惊讶道：“我不求上进吗？莲花坞里最上进的不就是我吗？”】
“虞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啊？”聂怀桑扇子都不摇了，有点疑惑地看向江澄，但是见江澄只是面无表情，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回答他，只好闭嘴。
蓝启仁皱了皱眉，早些年有听闻江家的事情，没想到竟会是如此，藏色同魏长泽也早已逝去，虞紫鸢怎地还这么迁怒。
【少年人忍性不高，就是要驳几句嘴。一听这话，虞夫人眉心现出一道煞气，江澄忙道：“魏无羡，你闭嘴！”
他转向虞夫人，道：“不是我们想窝在莲花坞里射风筝，可现在不是谁都没办法出去吗？温家把所有夜猎区都划为他们的地盘，我就算想出去夜猎，也没有地方可以下手。待在家里不出去惹事、跟温家人争抢猎物，这不是您和父亲交代过的吗？”
虞夫人冷笑道：“只怕这次是你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江澄不解，虞夫人不再理他们，昂首挺胸地穿过长廊。他身后那两名侍女恶狠狠地瞪向魏无羡，跟着主人一道走了。】
不只是共情中的人不解，洞中众人也是一头雾水“这次是什么……？”
江澄抬头看向聂怀桑，方想要说话，就听蓝忘机道：“岐山教化司听学。”
难怪了……温氏那行事风格，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却又无可奈何。
蓝曦臣笑而不语看向蓝忘机：记得挺清楚？
毕竟着共情的可是魏公子所经历的，这发生在云梦的事情，也没个时间的，这个弟弟是咋知道的哟……
蓝忘机：“……”他不想说话。
毕竟他只是凭着魏婴年岁模样判断的，要是让兄长得知了，还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
这个兄长快找个人把他收了吧。
【晚间，他们才知道，“不想出去也得出去”是什么意思。
原来，岐山温氏派特使来传话了。温家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派遣至少二十名家族子弟赴往岐山，由他们派专人亲自教化。
江澄愕然道：“温家的人果真说得出这种话？太厚颜无耻了！”
魏无羡道：“自以为是百家之长天上的太阳呗。温家不要脸又不是头一回了。仗着家大势大，去年就开始不允许其他家族夜猎了，抢了别人多少猎物，占了多少地盘。”
江枫眠坐于首席，道：“慎言。用餐。”
偌大的厅堂中只有五人，每个人身前都摆着一张方形小案，案上是几碟子饭食。魏无羡低头动了动筷子，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角。转过脸，只见江厌离递过来一只小碟，碟子里是数粒剥好的莲子，肥肥白白，新鲜饱满。
魏无羡悄声道：“谢谢师姐。”
江厌离微微一笑，那张甚为清淡的面容霎时添了几分生动颜色。】
金子轩有少些愣神，过了一会悄悄看向不远处的江厌离，不知怎地，神色有些许不自然，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猛地看向石壁。
无意间瞥到他和一直关注他的聂怀桑和孟瑶：“……？？？”
他在干什么？聂怀桑蹭到孟瑶旁边去，用扇子挡了挡，朝孟瑶眨了眨眼睛。
孟瑶也凑近了些许——不知道，他刚才好像去看江家姑娘了。
“哦……”聂怀桑眼睛一亮——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孟瑶有些许不解：“？”
“你不知道，之前他不是要退婚？这或许是又觉得这个曾经的未婚妻好看了吧……有好戏看了！”聂怀桑压低声音，有点兴奋。
孟瑶：“……”不能理解金子轩。
【虞紫鸢冷冷地道：“还用什么餐，过几天到了岐山，都不知道有没有饭给他们吃，不如趁现在开始多饿几顿，习惯习惯！”
岐山温氏提出的这个要求，他们是无法拒绝的。无数前例为证，如果有哪个家族胆敢违抗他们的命令，就会被扣上“仙门逆乱”、“百家之害”等等奇怪的罪名，并以此为由，将之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歼灭。
江枫眠淡声道：“你何必这么焦躁。无论日后如何，今天的饭还是要吃的。”
虞夫人忍了又忍，拍桌道：“我焦躁？我焦躁才是对的！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你是没听到温家派来的人怎么说的吗？一个婢女家奴，也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送去的二十名子弟里还必须要有本家直系子弟，本家直系子弟什么意思？阿澄和阿离，一定至少要有一个在里面！送过去干什么？教化？别人家怎么教导自家子弟，轮得到他们姓温的来插手？！这是送人过去给他们拿捏，给他们做人质！”】
“这说的……可是温晁旁边那个侍女？”蓝曦臣听着虞紫鸢的话皱了皱眉，原本是想说什么，但是还是转了话题，看向不远处不成人样却又不知道为何被围在结界里头生死不知的温晁。
“是。但已经死了。”蓝忘机道。
蓝启仁看了过来：“魏婴做的？”
“……应该是，怨气很浓。但像是吓死的，温晁这幅样子，就是被那个变成走尸的侍女所伤。”蓝忘机解释的详细，蓝启仁有些许的无语，这侄子当真是怕自己误会魏婴那小子！
江澄看向温晁，眼底有仇恨，却也没做什么。
【江澄道：“阿娘，你别生气，我去就行了。”
虞夫人斥道：“当然是你去！难不成还让你姐姐去？看她那个样子，现在还在乐呵呵地剥莲子。阿离，别剥了，你剥给谁吃？你是主人，不是别人的家仆！”】
这话说的不甚好听，在场知道些旧事的皱了皱眉。
蓝忘机心中有些烦闷，却是不能怪向虞夫人，毕竟逝者已逝，但是以往听说的，总是比不上自己亲眼见的——自己当做珍宝的，却被人说得这么不堪，当真是……他摩挲了下魏无羡的手，心想，魏婴，醒来之后，同我回姑苏好不好，没有人会骂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听到“家仆”二字，魏无羡倒是无所谓，一口气把碟子里的莲子全都吃光了，正嚼得口里都是丝丝清凉的甜意。江枫眠却微微抬头，道：“三娘。”
虞夫人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家仆？不乐意听到这个词？江枫眠，我问你，这次，你打不打算让他去？”
江枫眠道：“看他自己，想去就去。”
魏无羡举手道：“我要去。”
虞夫人冷笑道：“真好啊。想去就去，想不去也肯定能不去。凭什么阿澄却非去不可？给别人养儿子养成这样，江宗主，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虞夫人这怨……得好奇怪。”聂怀桑还是不大能理解。
江澄看向他，瞪眼想要反驳什么，但是又实在找不到话，好一会道：“……阿娘她就是刀子嘴……”
聂怀桑闭了嘴没跟他计较，但这话说得蓝忘机也看了过来。
究竟是不是刀子嘴豆腐心，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
江厌离拉了拉江澄，示意他别说话了。
【她心中有怨气，只想把这股愤懑发泄出来，毫无道理可言。其余人都安静地任她撒火。江枫眠道：“三娘子，你累了。回去休息吧。”江澄坐在原地，仰头望她，也道：“阿娘。”虞夫人站起身来，讥嘲道：“你叫我干什么？跟你父亲一样，让我少说两句？你是个傻的，我早告诉你了，你这辈子都是比不过你旁边坐着的那个了。修为比不过夜猎比不过，连射个风筝都比不过！没法子，谁让你的娘不如别人的娘？比不过就是比不过。你娘为你不平，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跟他鬼混，你还帮他说话。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的！”】
“江宗主，这就不是了吧？”聂怀桑方才没有怼他，这会却是忍不住了，连聂明玦看了他几眼都不管了。
江澄瞪了瞪眼，忍不住道：“……逝者已逝！追究这些……”
“阿澄！”江厌离就差上手捂住他的嘴了。这种时候了，明显看得出来是阿娘的不对，这个傻弟弟就别说些什么讨人厌的话语了……
江澄一脸不情不愿，最后还是黑着脸。
蓝启仁看了看江家姐弟，叹了一口气，道：“是有些过了。”
最大辈分的蓝家老先生，也是同虞紫鸢相处过的上一辈人都开口这么说了，洞中霎时也安静了。
【她径自走了出去，留江澄坐在原位，脸色忽青忽白。江厌离悄悄把一盘剥好的莲子放到他的食案边上。
坐了一会儿，江枫眠道：“今晚我会再清点十八人，明日你们就一起出发。”
江澄点了点头，迟疑着不知该再说什么。
魏无羡喝完了汤，道：“江叔叔，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的吗？”
江枫眠微微一笑，道：“要给你们的东西早给了。剑在身侧，训在心中。”
魏无羡道：“哦！‘明知不可而为之’，对吧？”
江澄立刻警告道：“这意思可不是让你明知道要闯祸，还硬要去作怪！”
席间气氛这才活络起来。】
江澄脸色沉沉，看向了被蓝忘机抱在怀中的魏无羡，他从来不懂该怎么和父亲交流，魏无羡却是得心应手……自己当年这般，如今看来确实是达不到父亲口中的那般模样，也就魏无羡，将江家这一家训践行了……
江厌离从方才就不时看看江澄，就怕他怒上心头又口不择言说出些什么惹怒别人的话语来，这会看到这些画面，有些许感慨，但是看到江澄的脸色，却是有些许的忧愁——江澄被母亲影响得太过严重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放下……
“江氏的家训一直都是这般侠义之风啊……”蓝启仁像是想到了什么那般，叹道，“当年魏长泽同藏色结成道侣之后就脱离了江家，行事风格却是没有变……可惜、可惜……”他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后又看向蓝忘机魏无羡，半晌叹了一口气——魏婴这小子，行事风格倒是如此，就是怎么去学了藏色的跳脱！
这些往事，在场的多是如今才听到，一时的气氛也有些许凝重，石壁暗淡，众人默默不语，或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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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赶在一模前写完了，下周一模快祝福我……虽然这一章好像有点水……别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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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不知道到啥时候，可能在二模前……反正一定会更呐！
高考加油！
